戈壁滩,一片绿色在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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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军区某边防团梧桐沟边防连几代官兵讲述接力守绿的故事
图①:新疆军区某边防团梧桐沟边防连官兵前往20多公里外的山沟背土。
图②:梧桐沟边防连营区里的胡杨树。图③:2005年,梧桐沟边防连战士种植幼苗。图④:梧桐沟边防连战士将用挎包背回的细土倒进“汗水地”。图⑤:梧桐沟边防连战士在“汗水地”里采摘番茄。
6月下旬的一天,给养车的一声鸣笛,打破了天山北麓一片戈壁滩的宁静。新疆军区某边防团梧桐沟边防连三级军士长王守绿和战友们迫不及待地把给养车上的几个快递箱抱下来。
这是王守绿的父亲王守国和其他几位老兵寄来的种子。几个月后,这些种子会在连队官兵的精心呵护下,在大棚里结出新鲜的蔬果,端上连队的饭桌。
46年前,梧桐沟边防连(原兰州军区三岔口边防站)驻地还是一个寸草不生的地方。王守国等老一代官兵背回一包包细土,种下一棵棵胡杨树,围出一块“汗水地”,为连队添了一抹绿色,带来一片生机。
1993年,王守国退役返乡。10年后,他的儿子王守绿入伍来到父亲老单位,继续守护那片绿。
如今,在王守绿和一茬茬官兵的接力守护下,梧桐沟边防连营区已成为戈壁滩上的一片绿洲—种植着89棵大大小小的胡杨树和1棵榆树,还有两个占地4亩多的蔬菜大棚。
今天,我们走进梧桐沟边防连,一起聆听几代官兵播绿守绿、乐守边关的故事。
守国·守绿·守着根
■新疆军区某边防团梧桐沟边防连三级军士长 王守绿口述
1个月前,父亲打来电话,告诉我邮寄了青椒种子,让注意查收。从河南到新疆,历经近3000公里“跋涉”,种子终于送到我的手中。
拆开快递,把青椒种子种到我的那块“汗水地”后,我和父亲视频通话。
“爸,收到种子了,都种到地里了,你看!”
“‘汗水地’里的土真壮!我再看看其他的菜长得怎么样?”
每一次视频通话,父亲总舍不得挂断,要把“汗水地”里每棵蔬果的生长情况都问一遍。
这块“汗水地”里,有父亲的青春,有父亲的梦想,有他几十年挥之不去的牵挂。
耳熟的“汗水地”
我10岁那年,当兵16年的父亲退役,回到镇里成为一名司机。后来,每年6月他都会给老单位打一次长途电话。他说,想问候一下老单位、老战友,还有那几棵树。
2003年12月,高中毕业的我参军入伍。下连后,我们坐着巡逻车,一路颠簸来到新疆军区某边防团梧桐沟边防连。几位班长搓着手、哈着气,站在大风中迎接我们,给每人送上一碗鸡蛋面,我赶紧接过来。眼前的班长很瘦,军大衣穿在身上有些“咣当”。他的睫毛很长,有冰晶挂在上面。
班长带我们参观营区,路上的积雪已被清扫干净,但走在上面感觉踩着一层硬壳,时不时能看见裸露的石块。
营区门口,6棵胳膊粗的胡杨树,随风摆动。
“树上为啥挂着名字?”我问班长。
班长说,这几棵树是连队的宝贝,是几代老兵从20多公里外的山窝窝用挎包背来土才种活的,“表现好才有资格照顾这些树,这是咱们连的传统。”
走出营门,我们看到两块用木板围起来的不足6平方米的细土地,一块木板上写着“汗水地”几个字,看不出种着什么东西,只有翻土的痕迹。
班长给我们讲“汗水地”的来历,我听着有些耳熟,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
几天后,我给家里打电话:“爸,这里条件太苦了,没有长明电,水也不够用,他们说1个月才能擦一次澡。”
父亲问我分到哪里,我说在天山北面的一个山沟沟里,四周全是黑色的山,只有几棵树。
“连长叫啥?指导员叫啥?”父亲接着问。直到我说“带我的班长叫张东方”时,电话那头的父亲,突然不说话了。
“张东方还在啊,他是我带的兵。”过了好一会儿父亲才说。
我难以相信,将营区的模样又仔细描述了一遍。父亲更激动了,说就是他的老单位:“站里的胡杨树怎么样了?‘汗水地’可长出了蔬菜?”
“那些树长出来不容易,一定替我守好了。”挂断电话前,父亲一遍遍嘱咐我。父亲言语间难得的“强硬”,让我无法拒绝。
后来我才知道,连队以前叫三岔口边防站,之后改名梧桐沟边防连。
戈壁滩长出新鲜菜
训练之余,每天一早一晚,我们都去给“汗水地”各浇一次水,给农作物松松土。早晨,还要给胡杨树浇水,用喷雾器把叶片喷湿。
即便如此,“绿色”还是长得很慢。一次巡逻途中,我发现了很多动物粪便,想着如果捡来施肥,也许能改善土质。
那个周末,我和同年兵周于用一下午捡了一板车粪便,却在返回途中不小心翻了车,仅剩下一点儿。不过,“汗水地”里的农作物经过“滋养”还是长得茂盛了。连队之后建起了化粪池,不少战友也加入拾粪队伍。
2004年5月,干旱少雨的戈壁滩居然下起大雨,班长急忙带我们跑向“汗水地”。我们用木板拼命拦,还是有不少细土带着幼苗被冲走了。
雨停了,看着被冲得七零八落的“汗水地”,我们十分沮丧。大家一致决定,用塑料布加上几根木棍,给“汗水地”搭一个简易大棚。
2005年7月,“汗水地”长出一棵西瓜苗,接着结出一个拳头大的西瓜。随着农作物长势越来越好,我们试着扩大“汗水地”,每逢周末就带着挎包去运土。太阳很毒,穿着鞋都能感受到脚底下石头的炙烤,滴落的汗水将贴着挎包的那层土变成了泥。我愈发理解了“汗水地”名称的由来。
其间,我经常给父亲写信,写连队的变化,附带寄照片给他。父亲常寄来包裹,有时是他刚了解的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植物的种子,有时是一节树根,有时是笔或者笔记本……父亲希望我在连队能多学知识、多学本领,扎下根来。在他的鼓励下,我拿起自考大专的书籍,耕耘知识的“汗水地”。
2012年,连队的“汗水地”面积已扩大至近两亩。在上级支持下连队建起两个大棚,规划了七八种蔬果的种植,这块种番茄、那块种黄瓜……胡杨树也长高了不少,还有了很多小树的陪伴。
种下的绿,扎下的根
2013年,我有了女儿,我给她取名“玫瑰”。我们这里有一种“沙漠玫瑰石”,又称“戈壁石”或“风雕石”,结晶形如簇状玫瑰,美丽又不凋谢。
女儿出生,父母又日渐年迈,我有了退役的想法。一次休假,我将心中所想告诉父亲。他良久不语,只是自顾自侍弄着院子里的黄瓜苗。
那一刻,我明白了父亲的想法。回到连队,我走进大棚,静静地看着那块地。后来,我又在这里守了10年,成为连队兵龄最长的人。每逢新兵下连、老兵退役,我都会带着大家一起去背土,讲一讲“汗水地”的故事。
慢慢地,退役后往连队寄种子的老兵越来越多。去年,我收到退役士兵刘天赐寄来的丝瓜种子。
刘天赐是一名大学生士兵,家庭条件很好。2018年刚分到连队时,因为不适应气候环境,手上经常裂口子。我就常带着他在大棚里待着。大棚里空气湿润,有助于缓解干裂。当裂口渐渐愈合,刘天赐开始跟着我为“汗水地”施肥。2020年,刘天赐退役,临别时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
刘乐乐也是我带过的兵,去年如愿考上军校。临走前,我在营区门口的一棵树上挂上他的名字。他对我说:“班长,这棵树给我留着,我还会回来。”
5月1日,我带着新下连的战友前往25公里外的一处山窝窝背土。这是我第21次带新兵背土,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服役20年的我,今年年底面临退役了。
虽然我即将离开连队,但我想连队的“汗水地”会越变越大,胡杨树会越长越高,扎下根的战士也会越来越多。
来源:中国军网-解放军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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